《清稗类钞》对比红楼、儒林二书。
其实撇开红楼以贾宝玉为中心的“大旨谈情”部分,讥世之笔,亦是一部儒林。甄士隐的破产,贾雨村的堕落,王熙凤弄权铁槛寺,贾芸倪二相交,贾政悦纳现实……
脂评贾化,回回说他奸伪,无一点好处。仿佛金圣叹看宋江。
1.
“这人生的这样雄壮,却又这样褴褛,想他定是我家主人常说的什么贾雨村了,每有意帮助周济,只是没甚机会。我家并无这样贫窘亲友,想定是此人无疑了。怪道又说他必非久困之人。”
——长揖雄谈态自殊,美人巨眼识穷途。然首回纯属讽刺,六十四回的作者却自以为是。
2.
“都是那贾雨村什么风村,半路途中那里来的饿不死的野杂种!认了不到十年,生了多少事出来!”
“男人们读书明理,辅国治民,这便好了。只是如今并不听见有这样的人,读了书倒更坏了。”
宝钗有个丫头叫文杏。贾雨村扶正的侧室叫娇杏。文杏指的是银杏:“不知栋里云,去作人间雨。”作者的似是而非,故意让人联想:钗于奁内待时飞。
3.
雨村罕然厉色道:“非也!可惜你们不知道这人的来历,大约政老前辈也错以淫魔色鬼看待了。若非多读书识事,加以致知格物之功、悟道参玄之力者,不能知也。”
——有老爷和他坐着就罢了,回回定要见我!
——主雅客来勤,自然你有些警动他的好处,他才要会你。
都说叶公好龙,贾雨村是戏做全套。宝玉最厌见他。然而恰恰是雨村对所谓“泥水论”高度重视,青眼相加。
4.
前八十回,林黛玉从未提过贾雨村这个老师。香菱在她指导下咏月,字句却暗合首回。
贾:
时逢三五便团圆,满把晴光护玉栏。天上一轮才捧出,人间万姓仰头看。
甄:
非银非水映窗寒,试看晴空护玉盘。淡淡梅花香欲染,丝丝柳带露初干。
只疑残粉涂金砌,恍若轻霜抹玉栏。梦醒西楼人迹绝,馀容犹可隔帘看。
贾:
未卜三生愿,频添一段愁。闷来时敛额,行去几回头。
自顾风前影,谁堪月下俦?蟾光如有意,先照玉人楼。
甄:
精华欲掩料应难,影自娟娟魄自寒。一片砧敲千里白,半轮鸡唱五更残。
绿蓑江上秋闻笛,红袖楼头夜倚栏。博得嫦蛾应借问,缘何不使永团圆!
甄士隐曾赞赏过的才气抱负,十几年后他女儿得了。
5.
芦雪庵香菱联句:“匝地惜琼瑶。有意荣枯草。”
士隐见女儿越发生得粉妆玉琢,乖觉可喜,便伸手接来,抱在怀内,斗他顽耍一回,又带至街前,看那过会的热闹。
“菱花空对雪澌澌”,何曾有意?而葫芦僧乱判葫芦案,恰是贾雨村老爷把恩人之女推向了深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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