蕉下鹿

以前在《鱼目混珠》中谈到，古人的习惯用法，以仕宦比婚姻，珍珠鱼目是比喻出仕前后的读书人，由好变坏。

这不是贾宝玉的首创。早在西汉，就有人以二物并举。东方朔《七谏》：

玉与石其同匮兮，贯鱼眼与珠玑。驽骏杂而不分兮，服罢牛而骖骥。

王逸指出，这篇的写作目的是“追悯屈原，故作此词，以述其志，所以昭忠信，矫曲朝也”。红楼一向是“远师楚人”，伤时骂世很明显了。

贾雨村有副对子：

玉在匮中求善价，钗于奁内待时飞。

上联“匮”一作“椟”，出自《论语》：

子贡曰：“有美玉于斯，韫椟而藏诸？求善贾而沽诸？”子曰：“沽之哉，沽之哉！我待贾者也。”

唐朝有个俳优李可及，将儒释道三家创始人都戏说成女性：

又问曰：“文宣王何人也？”曰：“妇人也。”问者曰：“何以知之？”曰：“《论语》云：沽之哉，沽之哉，我待价者也。向非妇人，待嫁奚为？”

贾=价=假。既然文字游戏可以改变孔子的性别，红楼当然可以借闺阁写官场。何必涂朱抹粉，才是男子？

下联则与宝钗咏絮词的思想相通：“好风频借力，送我上青云！”而宝钗词又脱胎于侯蒙《临江仙·风筝》：

未遇行藏谁肯信，如今方表名踪。无端良匠画形容。当风轻借力，一举入高空。

才得吹嘘身渐稳，只疑远赴蟾宫。雨余时候夕阳红。几人平地上，看我碧霄中。

书中柳絮词是最后一次诗社，写完，大家就跑出门放风筝了。宝钗放的是一连七个大雁，应了鸿鹄之志。各人命运早就写在册子里，痴儿未悟罢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