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当时更有军中死,自是君王不动心

互联网刚兴起时,是流行为魏延“翻案”的。当年留下了一些充满感情的文章,也影响了游戏的二设。但是那些作者,主要是男性,后来的想法有了180度大转变。曾经喜爱的魏延的特质,成了讨厌的点。其实也好理解。年轻时热血上头,渴望叛逆,人到中年,职场处境,视角和心态都不同。 

比如巴孤的中篇《魏延之死》,作者曾说:“他是一个被罗贯中污蔑的形象,更是一个悲剧人物。他的命运,与整个蜀汉的命运,都是在艰难的挣扎中走向覆亡。”最近作者把原文删删改改,又发到网上,称《新魏延之死》。一看差别很明显,字里行间的那股劲儿没有了。

2002年版,马岱还在给他分析,魏延又提起往事:

“平北将军到!”  

马岱走进营帐。他年不满五十,额头上有不少皱纹,以至在营帐内的灯光照映下,竟显得比魏延还要苍老。  

“瑾之,快请坐。”魏延站起来招呼。马岱坐下了。  

沉默。马岱看着魏延,魏延也是沉默。  

半晌,马岱开口。

“我都已经听说了。”  

“是的。”魏延回答:“我已派仲华去追赶文伟。”  

“文长,你太……”  

“太什么呢?”魏延忽地提高了声音:“我只是不愿意让丞相一生的辛苦付诸东流!”  

“于是,你就用这种自杀的方式?”  

“自杀?”  

“对,”马岱缓缓说,然而声音近乎严厉:“杨仪遵从丞相遗命安排,总领全军,费祎来前军传送军令,是中军使者,可你因为一己私怨,竟然要挟制费祎,发兵拘禁杨仪!这与谋反有何区别!”  

“嘿!”魏延狠狠地一砸地板,接着抬起头,看着马岱。  

马岱继续说:“你的脾性,我最清楚,但我却料想不到你竟然会莽撞到如此地步。你这一冒失不打紧,费文伟回到中军一说,众将如何看待?丞相病故,魏人大军在侧,我军深入重地,已经是累卵之势,你魏文长尚嫌不够,要引得汉军自相残杀方才气顺么?”  

“瑾之,”魏延慢慢开口,语调中带着百般无奈:“我只是想统军北伐,你知道。”  

“我自然知道。”马岱的声音也温和下来了:“文长,你心高气傲,本也不算什么大过,但我们为将者,凡事总要有个审时度势,不可一概由着性子来……”  

“是啊,审时度势,”魏延不知为什么,心中忽然生出一股恶意,冷笑道:“当年你堂兄马孟起威震西凉,何等英雄,就是因为不会审时度势,先败于曹操,再欺于杨阜,最后困投蜀中,郁郁而终!他若是会了审时度势,当初就径直去归顺曹操,那不光宗耀祖,岂有日后空谷遗恨哉!”  

马岱又惊又怒地看了魏延一眼,脸上罩上一层黑气。但他只是叹了口气道:“是。孟起大哥本来并非先帝嫡系,因此空居显要,未得掌管实权,这也是理所当然。他为人心高志大,受不得委屈,所以英年早逝,我又如何不知?诸葛丞相不以我才疏学浅,对我厚加提拔,使我得以施展流萤之光,尽忠汉室。他老人家的知遇之恩,我马岱惟有舍死报答!”  

魏延道:“说得好!如何才能报丞相之恩?只有北伐中原,兴复大统,方才能偿丞相旧志,不负重托!”  

马岱沉默了一下。  

魏延接着道:“朝中文武,自诸葛丞相以下,蒋琬、费祎、杨仪众人,提起伐魏,尽皆是畏首畏尾……”  

马岱打断他道:“这些我们自然清楚,但如今兵权已经传于杨仪,你又能如何?莫非真的打算出兵夺权?”  

魏延拍案道:“哼,我官至征西大将军,身经百战,岂能为杨仪这匹夫断后?我决意举兵西向,直逼中军,先迫使杨仪交出兵权,再统帅全军,分道直取长安!中军诸将,谁人敢拦我,便来宝刀上见个胜负!”他一下站起来,眼中又闪现出狂热的光。  

马岱惊诧地看了他一眼,小心翼翼地说:“文长,我总以为,杨仪与你私怨再大,也是朝廷同僚,共为社稷出力。今日若要手足相残,实在是亲痛仇快……”

魏延道:“瑾之,我并非只为恼恨杨仪,实是为国家计,眼前大军决不可撤回汉中,而若要继续北伐,只有出此下策了。”

马岱摇摇头:“且不说撤兵与进兵的是非利弊,单说这中军之众,十倍于我,文长你纵然武略盖世,又怎能得手?何况杨仪奉丞相遗命而带领中军,诸将定然相与护持,我们作为前军,率先发难,则曲在我,于名于理,都说不过去。若是被魏军得知,乘势攻击,那我汉军精华,岂不……”


2021年版,展现人物内心世界的细节被删除。马岱直接就开始声讨了,魏延说话也是简单粗暴。显然作者已经对他的行为失去了耐心:

“平北将军到!”

马岱走进营帐,这是魏延的好友,也是他最信任的人。

马岱自行坐下,厉声道:

“文长好大胆!杨仪遵从丞相遗命,总领全军,费祎是中军使者,可你竟然要挟制费祎,发兵拘禁杨仪!”

“瑾之,”魏延语调中带着无奈:“我只是想统军北伐。我不想让丞相一生心血付诸东流!”

马岱道:“你真打算出兵夺权?”

魏延拍案道:“哼,我官至征西大将军,岂能为杨仪这匹夫断后?我决意举兵直逼中军,先迫使杨仪交出兵权,再与魏军决战!”他站起来,眼中又闪现出狂热的光。

马岱惊诧地看了他一眼:“且不说是非曲直,单说中军之众,十倍于我。何况杨仪奉丞相遗命而带领中军,诸将都帮他。若是魏军得知,乘势攻击,那我汉军精华,岂不……”


历史上一直有人认为魏延案是冤案。所谓冤屈,不是说他像《魏略》版那样什么都没做就被政敌害死,这也不符合魏延的个性;而是说朝廷量刑存在严重的罚过于罪。刘备入蜀后,即设夷三族刑,真正实施只有这一次。前后反贼层出不穷,偏偏魏延并未反叛。

政治是需要妥协的。他要抱薪救火,谁肯从井救人。倘若从最终的量刑结果来反推案主犯了等量的罪,那如何解释诸葛亮为安抚朱褒而诛杀常房四子流放其弟呢?裴松之的反驳逻辑是“这事不好-好人不会做这事”,感情用事,毫无力度。

丞相一死就发生这么激烈的内讧,停尸不顾束甲相攻。为了维护政权的伟光正形象,当然只好把所有的错都推到魏延头上。罪臣自取灭亡,大家仍是精诚团结。只可惜杨长史他不配合,连扮演忠臣都没耐心。

游戏《姜维传》有一句绝妙好辞。刘禅得知魏杨互表叛逆后,轻描淡写地说:“哦,那就两个都杀了吧。”后主当然不是百余年后习凿齿渲染的“人之无情”,他有正常的情绪和判断。然而在建兴十二年的事情上,就是当时更有军中死,自是君王不动心。

而这一切取舍、争斗、杀戮、折辱、清算是构成魏延魅力的重要元素。再转一首我很喜欢的诗,作者梓庭君:

秋风剑阁思踟蹰,犹问长缨恨有无。

曾请孤兵驱绝境,终难老马适归途。

壮心尤忌吏曹笔,哀魄堪知坊肆书。

望断残阳悲蜀道,关山何处寄头颅。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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