蕉下鹿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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主持人：欢迎于将军来到我们今天的采访现场……

于禁：你是不是找错人了？我怎么会被算作“权臣”？

主持人：这个嘛，想来将军也听说过“五子谁第一”的争论。其中一个论据就是，假节钺的权限在假节之上。

于禁：……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。而且权限和权力也不是一个概念。你要做这个卷子，应该去找夏侯将军。

主持人：那么于将军，您对同一个题主出的《叛臣问卷》有兴趣吗？

于禁：！

主持人：开个玩笑，您别介意。只是接下来的问题，多少会涉及这一点。也算我打个预防针了。

于禁：你问吧。

1.你对你的君主有怎样的第一印象？

于禁：明公是一个需要仰视的人。

主持人：高山仰止，是吗？

于禁：论身高，我比他高好多，但就是真切地感受到了那种气场。

2.在你们合作终止之时，你对他的印象是否有所改变？

于禁：汉中之战我没去。南下救樊之前，我已经很久没见到他了。也不知道他那时正病着，以至于我再也没有相见的机会……

主持人：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，将军对曹丞相的印象停留在他龙骧虎步的样子？

于禁（默然）

3.你曾经在你的君主与其他人之中做出过二选一的抉择么？

于禁：你是说关羽吧。

主持人（点头）

于禁：这真是一个无可挽回的错误。

4.你的君主曾经在你与其他臣子之中取舍过么？

于禁：有。

5.如果有，你的君主做出了怎样的选择？

于禁：明公曾经对朱灵不满，命我去夺取他的兵权。至于朱灵怎么想，我就管不着了。

主持人：这大约是什么时候的事？

于禁：那时和袁氏的战争还没结束。

6.你与你的君主一起经历过危难么？如果有，你们是否成功脱险？

于禁：濮阳、宛城、赤壁……太多了。

主持人：对不起我想起了一段名台词。

于禁：你不用说了。《三国演义》我们都看过。

7.你的君主给你写过信么？他的称呼与落款是什么？

于禁：没有。他私下叫我文则，正式场合称“将军”。

主持人：“淯水之难，吾其急也，将军在乱能整，讨暴坚垒，有不可动之节，虽古名将，何以加之！”至少在这件事上，罗贯中没有说谎。

8.你们曾经有过共同征战的经历么？

于禁：从初平三年我就跟着他了，到建安二十四年，快三十年了。

9.嘘，小声点。如果你的君主与你身份无异，你会想要与他结交么？

于禁：你是说明公的出身和我一样低？这怎么可能。

主持人：将军是说不可能与丞相成为布衣之交吗？

于禁：不是……我这么说吧，你知道昌豨？我的朋友，曾经登泰山而小天下的人物，到头来也就那样了。

主持人（划重点，于文则不可交）

10.那么，你的君主，他是一位合格的父亲/儿子/丈夫么？

于禁：他平等地爱着每一个儿子，甚至是假子，平等地爱着每一个女人，即便是寡妇。

主持人：将军真会说话。

11.你与你的君主经历过难以回转的信任危机么？你们是否克服了它？

于禁：其实昌豨那件事情是有点……君心难测。但他表现出来的仍是尊重和信任。我也只能继续奉法行令了。

主持人：而这成了一枚隐藏的地雷。

12.旁人对你们君臣的关系有过怎样的揣测？

于禁：有人说我媚上欺下，骗了明公三十年。

主持人：这不是真的。

于禁（叹息）

13.你们的施政纲领是君主意志占绝大多数，或是他对你言听计从，又或许是你们共同的思想结晶？

于禁：施政纲领自然是他定的。我是执行者。

主持人：那么军事思想呢？丞相写的兵书，是否凝聚了你们当年的各种作战经验？

于禁：这个要算也可以算吧……但仍是他主导，我们收到兵书后学习。

14.双赢互利的冷静契约与彼此相知的感情纽带，在你看来，这两种君臣关系哪个是你想拥有的？

于禁：在我追随明公的岁月里，一直是推崇前者的。然而樊城之后，能支撑我活下去的，还真是后者。

主持人：哎……

于禁：当然，那是我一厢情愿罢了。

15.使国王荣耀与令国家辉煌，在你看来，这两项哪一个排在前面？

于禁：明公起初也只想做大汉忠臣，以“征西将军曹侯”的身份辞世。然而兵无常势，水无常形，最终一步步走到了汉室的对立面。但若建立一个国家能让天下人幸福，它又何必非得叫“汉”？

主持人：将军自己的答案呢？

于禁：我已经不配了。

16.你的君主与你谁先离开人世？如果可以选择，你希望是谁先离世？

于禁：是他。可我希望是我。

主持人：为什么？

于禁：假如我先走一步，就不至于落得那样的谥号。

17.如果你的君主早于你离世，你是否继续辅佐了他的继承人？如果有，你们相处如何？

于禁：这个问题我不想回答。

主持人：理解。

18.设想一下吧，如果你辅佐的并非你的君主，而是你君主的继承人，你将有怎样的经历呢？

于禁：你们都知道了。

主持人：抱歉，这一题该删去的。

于禁：后来我反复琢磨制书与图画，才发现其中的意思是“败不是你们的错，可投降就另当别论了”。

主持人：将军就从来没有解释过吗？

于禁：不必了。

19.对你的君主说一句话吧。

于禁：那天在高陵，我满心有话要说，但是我也不敢想，他还愿不愿听。

主持人：据说现在高陵博物馆开放了。很多人抱着拜谒曹丞相的心情前往，在那里背诵他的诗篇。

20.最后一问，请站在你的角度猜猜看，你的君主离开人世时，是否还有遗憾呢？

于禁：没能统一天下，自是最大的遗憾。

主持人：引用两句话，也可以送给您：“将军如有憾，料只在山河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