蕉下鹿

水浒大聚义之后，作者们的价值观输出越来越直白。比如宋江征辽，欧阳侍郎来游说，指出宋朝奸臣当道，有功未必论赏，反而可能被害，劝梁山好汉们投了辽国。宋江与吴用商议，吴用认为欧阳侍郎说得有理。这个“理”，在后文还通过萧嘉穗许贯忠燕小乙等多人之口，反复陈述。而宋江的答复是：

“军师差矣。若从大辽，此事切不可题。纵使宋朝负我，我忠心不负宋朝，久后纵无功赏，也得青史上留名。若背正顺逆，天不容恕。吾辈当尽忠报国，死而后已。”

尽忠报国是岳飞，死而后已是诸葛亮。中国古代最受推崇的两位英贤。宋江是这么说的，也是这么做的。战罢还朝，被奸臣所忌，暗中下了毒酒，他以为是上意：“今日朝廷赐死无辜，宁可朝廷负我，我忠心不负朝廷。”这些剖白，实际上是作者们借一伙草寇的奋斗史，向历史长河的无数星辰致敬。

像宋江这样的执着，一直被人说成“愚忠”。这也是臣事君的普遍难题。当初李陵劝苏武投降，说汉朝刻薄寡恩，你的兄弟皆获罪而死。如今无人知道，你又何必再守孤忠。苏武却认为，我父子兄弟能为朝廷效力，就已是福分，绝不可能因为待遇不好而改变初心。知遇之恩杀身以报是对等的。若君王待下不足，臣子仍竭心尽力，乃至于死，就有一种哀凉的忠顺。按照先秦的评价标准，或许是不智，不善于保身，但这的的确确是高尚其志。